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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烊千玺“惹毛”了谁?

来源:18号鸭子 时间:2024-04-29 15:31 阅读

如果不是安倍晋三遇刺身亡这一大事“强势覆盖”,易烊千玺可能至今还处于舆论最中心。他和胡先煦、罗一舟成为国家话剧院拟聘用人员被公示的消息,搅得红尘扰攘。

流量明星进入体制内,获得事业编制,并不是第一次引发关注,此前关晓彤、张艺兴、刘昊然等已经制造过一轮讨论。

不管是流量体制化,还是体制流量化,都只是吸引眼球,唯有其实现过程的公平性问题,才会成为严肃的社会议题。这一次,对于易烊千玺这个近乎零污点的明星眼看将获得事业编制,人们关心的就是社会公平问题。大是非下无偶像。

易烊千玺“惹毛”了谁?

易烊千玺、罗一舟和胡先煦考上国家话剧院的新闻引热议

这几年,生活不容易,每一个人都在承受不同程度的艰难。普通人在迷茫与不安全感的笼罩下,十分渴望安定,被称为“铁饭碗”的体制内身份,就是一个最醒目的安定标志。

7月,23省份公务员联考开考,央广网报道,本次联考的报名人数超过445万人。而新京报报道则称,2022年度国考报名人数史无前例突破200万,比上年度增加51.4万人。体制的热度甚至辐射到时尚圈,“局里局气”成为或认真或调侃的“新风尚”。

体制内的薪资并不见得有多高,宁静此前接受采访时就透露她的“铁饭碗”每个月只有3500元,显然,对于明星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锦上添花,连点缀都不够格。但对于普通人而言,却是很多人挤独木桥摔了几次都得不到的好资源。

在两者的张力之下,公平性的讨论就被点燃了。

轨迹的不确定

疫情尚未成为过去,我们还不能放松,仍需继续战斗。这也就意味着,疫情前的正常生活状态还不会迅速重返。

两年半来,人们的心态在其中发生了多轮变化:刚开始恐慌不安,疫情趋稳后开始焦急等待它离开以重启生活。如今意识到疫情短时间内不会结束,于是试着接受疫情“在场”的同时推进人生。

可是,疫情“在场”就意味着不确定,你甚至无法再有一场曾经以为理所当然的“说走就走的旅行”。更重要的是,它不可避免的会影响整体经济,创业失败、小生意关门、因被裁员而失业……个体深刻感受着社会的朝夕变化对生活的重创、对人生的拦腰一击。

许多人失去对人生轨迹的“可控感”,曾经用以推测未来的经验失去效用,人们对未来难以形成确定的蓝图。为了增加对生活的控制感,减缓焦虑、获得内心安宁,便更加渴望被保障、被承诺。

疫情还带来深远的心理影响,正如《后疫情时代:大重构》一书中所说:“传染病的特点之一就是会引发恐惧、焦虑和大规模歇斯底里的情绪,并挑战社会凝聚力及人们共同管理危机的能力。”

重庆社会科学院教授孙元明也曾撰文说,疫情会在某种程度引起社会恐慌,也就是社会大部分人的极度不安,这种不安与“恐惧”不同,心理学层面将“恐惧”界定为“企图摆脱某种情境而又无能为力时所产生的情绪”,恐慌是社会成员的整体应激反应。

心理学认为,在紧张状态下,我们的意志力、乐观性、安全感会不同程度受损。我们对变化更加敏感和不耐受,心态更加焦灼、悲观。

体制,于是就成为庇护我们的焦灼、恐惧和渴望的屋檐。

我们的紧张

心理学家弗洛伊德在1920年的《超越唯乐原则》一文中指出,个体身上存在生死这两对矛盾的本能。所谓“生本能”是指个体身上向往生存、发展、快乐、爱欲的力量,而“死本能”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冲动,试图摧毁秩序、回到前生命状态。这两种本能作为人类前行的动力,都同时或交替产生着作用。

与之相对应,“生本能”作为动力时,人类更加乐观;“死本能”作为动力时,人类更趋悲观。乐观时,我们被“希望”引领着行动和选择;悲观时,我们被“恐惧”引领着行动和选择。“希望”让我们勇于探索、大胆前行,“恐惧”让我们停住脚步、寻求安全。

那么,什么情境下个体会心存希望,又是什么让个体心怀恐惧?

美国心理学家安斯沃思和威特1969年进行的陌生情境实验是心理依恋理论最重要的实验之一,据此安斯沃思提出了安全型依恋、回避型依恋和反抗型依恋等几种类型。其中,安全型依恋是心理最健康的依恋类型,他们的特点是:并不总是依偎在母亲身旁,只是需要看到母亲在场,偶尔回来接近一下母亲,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在一旁安心的探索环境。但是一旦母亲离开,婴儿明显苦恼、烦躁、不安,不再敢于探索环境,更不再有好奇心。

如果把一个人的社会关系稳定性当作母亲,个体便需要有被观看与保护的状态,才能够有安全感,才能向着希望探索与前行。

疫情持续,人们内心的秩序被损坏,安全感逐渐被稀释。如今疫情总体稳定,但心中的忧虑并未消失,而是蛰伏,用孙元明的说法,从“可以被直接观察的焦虑、紧张、恐惧等表层情绪,渐次演变为不易被察觉的信心和价值取向等深层情感”。

在这种社会心理状态下,人们会寻求回答“多安全才算安全”。不管是紧张还是希望,都会引领人们行动。如今引领我们的,或许更多的还是紧张。

紧张被激发

苏格拉底曾说,未经审视的人生不值得过。他主要是从精神生活层面提出这一命题,事实上,回到物质生活,道理也是一样,对于大部分人而言,物质生活也过得稀里糊涂。

审视人生是个危险动作,因为许多人生经不起审视。疫情之前,我们为生活而忙碌而旋转,疫情让生活暂停,让我们不得不停下来思考生活、面对自己。

杨德昌在电影《一一》中,描述了一个小家庭面对类似停滞事件的影响。

电影中,婆婆因为发生事故而变成无意识的病人,医生叮嘱家人要和她对话刺激她大脑。这给简南俊一家按下暂停键,他们被迫停下来回忆、讲述自己的生活。他们与婆婆对话,或者说与自己对话。

这种对话成为他们反思人生的导火索,简南俊的妻子敏敏因为与婆婆对话过程中发现自己每天“早上做什么、下午做什么、晚上做什么,几分钟就讲完了,每天都一样”。她为自己“怎么这么少呢?”而伤心,为有一天“像婆婆一样”失去意识或失去生命,却白活这一生而绝望。

敏敏的弟弟自认为口才好,和婆婆对话时却发现自己总共只能讲5句话,其中3句都是“钱”,他甚至不敢承诺“明天”继续对话,将对话停止在“明天”二字。

简南俊的女儿婷婷在与婆婆对话时问:世界为什么和我们想的不一样呢?

不要停留,忙碌的、旋转陀螺般度过一生,或许不一定快乐,但至少不会感受到那空虚和痛苦。

疫情却让我们的生活不得不停滞下来,我们不得不面对自己、回顾人生,空虚、无意义感便趁虚而入,于是我们质疑、不满、不甘。

这些隐藏在心中的紧张和忧思,很容易被外在条件集中激发。

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,易烊千玺们所代表的物质生活上层阶层,以轻松的方式(免试)获得编制这一稀缺的安全后盾,就成为了激发的机关,它一旦按下,就会引起社会集体对自身处境的比照,形成海啸般的讨论。

人们在追问:编制对于明星如此易得是否公平?为何明星在拥有巨额收入的同时,还要和普通人抢所谓的“铁饭碗”?

这几年明星、网红们的收入,从“一冰”“一爽”再到“一娅”,“计量单位”的数值早已在刷新网友想象力。人们对明星的“既要”“又要”非常难以接受。

“不患寡而患不均”,这不是什么深刻的政治思想,而是对人类社会集体本能的一种科学归纳,它是先验地存在着的。

编制只是一种想象

电影《一一》也描述了当年台湾省动荡时代的众生:由于时代动荡、经济不景气,简南俊合伙的电脑公司“做多赔多”,投资人威胁撤资,公司转型受挫,简南俊看似安稳的中产生活实则岌岌可危;阿弟一直“运气不好”,投资赔多赚少,投资的“老猪”还卷款潜逃;大田的公司去年赔了很多钱,今年寻求合作又诸多不顺。

这是一幅如果不是失意,也至少不得意的社会群像。

连嘲笑简南俊“书读得太多”,有旧金山资产作为退路的老板“大大”,也在电影结尾时向简南俊说:“这些年我这么辛苦、这么努力,我从早忙到晚,你知不知道,我一点都不快乐。”

即使衣食无忧,也无法保障你的快乐。同样,进入体制内,或许会让你感到安全,却不能承诺给你快乐。

普通人的体制和明星们的体制,概念截然不同。

明星们进入体制之后,并不需要朝九晚五打卡上班,他们依然可以继续着自己的原有事业,几千元的工资对于他们而言根本不入法眼,看中的只是体制给予的货币以外的福利。

具体点说,编制一般是评职称的必要条件,比如国家一级演员就大部分是体制内人士,编制可以带来身份,明星们在乎的是这个。

而普通人一旦进入体制,体制内的生活便成为人生。

作为一个体制内人士,笔者可以告诉你,进入体制内之后,你面临的是几千元工资收入和同样几千元生活支出之间的矛盾;你面临的是没有任何指标评价业绩,而是靠无止境的加班和领导评判来划定价值的境地;你面临的是如果躺平,就将逐渐失去存在感的空虚。

或许你会说,只要心态平衡好,躺平就是快乐。

曼彻斯特大学的心理学教授 Edward Tronick做过一个非常著名的实验——静止脸实验(Still Face Experiment)。在这个实验里,当妈妈积极回应孩子时,婴儿非常开心。但是,当妈妈开始静止脸——对婴儿的任何表情、行为不做回应,婴儿起初会做出更夸张的表情、动作企图吸引妈妈的注意,但发现一直无果后,婴儿便崩溃大哭。

静止脸实验说明“被看见”“被关注”对人类来说是多么原始、本能和重要的需求。精神分析流派也有一句名言:无回应之地即是绝境。

在体制内,躺平或许不会让你失业,但足以让你陷入“无回应之地”。

一位体制内朋友也表示,无需到躺平的阶段,只需不和大家一起加班“内卷”,领导便会忽略你,继而同事无视你,你无法证明自己的“存在”,更遑论“价值”。

如果你想要存在感,便必定需要加班,那代表着工作对生活时间与空间的无止境免费剥夺,且这种高强度、长时间的工作并不必然带来薪酬的增加和职务的提升。

除此之外,体制内还意味着束缚和不自由,不只是字面意义单位对你8小时内外的约束,还意味着你会失去选择的自由,久而久之你还会失去离开的自由、选择另一种生活的自由。

《肖申克的救赎》中有句很著名的台词:“这些墙很有趣。开始,你恨它们。接着,你适应了它们,时间久了,你开始离不开它们。那就是被体制化了。”这和体制内有相似之处,我们被约束、有抱怨,但终将适应与依赖。

编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美好,它只是慌乱之时的一种想象,不是真正的人生后盾。

或早或晚,相信疫情终将过去。期待重回那段让我们心中充满底气与勇气、眼前充满希冀与梦想的时光,那个体制只是一份职业而不是“宇宙尽头”的时光。